赵含章一听,本打算前衙要是不方便换,那就把这套桌椅送回坞堡自用,但常宁这么一说,她立时便拍板,“就放在前衙!”
常宁:……
他不解且震惊的看向赵含章。
在他心里,赵含章可不是一个逆反的人,相反,她很擅长听人的建议,对于她不熟的事,哪怕与她原先的计划相悖,她也会听取别人的意见,并且改过来。
赵含章道:“西平县只需要一个声音。”
就用换桌椅这件小事试一试西平县内的声音吧。
常宁瞬间领悟,看了一眼大变样的前衙没再反对。
傅庭涵等他走了才问,“我这么坐着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坐席有三种方式,一种是我们常用的趺坐,随性而自在,把腿盘起来就行;一种是跪坐,在高位者和长辈们面前以示尊重时坐的;还有一种就更随性了,”
赵含章坐在了傅庭涵对面的椅子上,摇了摇自己的腿道:“就跟现在坐在椅子上差不多,箕踞而坐,读书人觉得这样失礼,不过世间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坐的。”
因为和庶人比数量,这世间有哪个阶级比得过呢?
赵含章往外看了一眼后道:“我们现在需要依赖赵氏和西平县的士族,但我又不想太过依赖于他们,之后扩大势力以后也这样,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只需要一个声音。”
傅庭涵:“你的?”
赵含章点头,“对,我的!”
傅庭涵笑起来,颔首道:“好。”
赵含章没有特意推广桌椅,不过给老宅里和亲近的五叔祖几个送了一套而已。
没人将这套桌椅放在心上,临近冬至,收到侄孙女的一份礼物而已。
直到冬至将至,来西平县的人越来越多,有些人直接住到了坞堡里,而有些人则住进了西平县。
自入冬之后,一直沉寂的西平县勉强热闹了一些。
有人携帖来拜访赵含章。
县衙里的常主簿接待了人,把人往前厅请,客人们一进前厅还没反应,待要找座位坐下时才有些懵。
这……没席位怎么坐?
常宁这两天没少接待这样的客人,再一次在心里念叨了赵含章一通,然后笑着为他们先坐了个示范。
他盘腿坐在了高椅上。
没错,常宁也不习惯直接岔着腿坐着,虽然他是庶民出身,但自立志于读书后,他就一直在学习士族的礼仪,二十多年深入骨髓的习惯,他是一时改不过来的。
正好这高椅做得宽大,他可以直接盘腿坐在上面。
其他客人见状,便也盘腿坐下,虽然这席位是高了点儿。
说了一会儿话,一个客人问,“赵县君不在衙内吗?”
虽然赵含章没封官,但因为得到了何刺史的亲口承认,大家也就默认了她是县君。
常宁便叫来一个衙役问,“女郎现在何处?”
“就在磨坊里吧。”
那倒是不远,就在县衙边上,常宁很大方的带他们去看。
陈州
赵含章正在看人榨油。
这只是试验,所以就选在了磨坊里进行,反正县衙的磨坊空间足够大。
这是给犯事的人准备的,奈何最近西平县都太安定了,没人犯事,连偷鸡摸狗都没有。
所以磨坊空置,除了偶尔士兵或者长工们过来磨面,磨豆粉之类的外,没人再来这里。
此时磨坊里正热闹,有士兵一边推着石磨磨豆子,一边伸长了脖子看女郎他们正在干的事。
赵含章从锅里抓了十几颗炒熟的豆子,滚了滚去了点儿烫意后给了傅庭涵几颗,自己扔了两颗进嘴里,咔咔的响,“挺好吃的,你尝尝。”
傅庭涵吃了一颗,点头,磨牙正好。
赵含章也觉得这豆子好适合磨牙,她吃完后拍了拍手道:“可以了,试试看。”
于是长工便拿了条细布袋上前,装了一袋子炒熟的豆子以后打结,往他们弄好的榨具里塞。
这是他们刨了几棵大树后做成的,用的是樟木,据女郎说,樟木是最好的。
所以他们费了不少的劲儿才找到樟木。
虽然他们不解,为什么要用豆子榨油。
这豆子多好啊,不仅马这些牲畜能吃,人也能吃,就拿来榨油也太浪费了。
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,竟然要使用豆油。
此时的长工们还不知道豆油是要拿来吃的。
固定好榨具,长工们便听从吩咐,开始栓上木头撞击,一开始榨具没什么反应,撞了好久,开始有液体从开的口子里滴落下来。
赵含章和傅庭涵看见,眼睛都是一亮,立即凑上前看,闻到这熟悉的豆香味,赵含章立即道:“快快快,继续,继续,今晚可以吃炒菜了。”
铁锅她都叫人打好了。
虽然用羊油和牛油也可以,但赵含章还是想吃素油。
大豆在长工们的不断撞击下渗出更多的油液,到最后,它直接如小小的水流一样流个不停。
赵含章看得高兴,连连点头,“看来我记性果然好,一点儿也没记错。”
傅庭涵忍不住道:“这榨具是做的第五副。”
在这之前,他们已经失败了五次。
赵含章只当没听见,只是失败了五次而已,又不是失败五十次,她觉得这五次完全可以四舍五入,啊,不,是五也可以舍去,变成一次成功嘛。
俩人蹲在边上看流下来的油料,常宁带着客人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磨坊里忙碌的人。
常宁忙叫:“女郎,女郎!”
赵含章回头看了一眼,见常宁带了这么多人来,立即起身,还整理了一下衣裳,这才笑吟吟的上前。
傅庭涵看着她从毫无形象的蹲着转变成高贵有礼的贵女,再看一眼常宁带进来的人,很快便判断出来他没有兴趣,于是默默地转回头去看榨油,只当自己是长工。
常宁看了一眼傅庭涵,见他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,便也当不认识他,只笑着和赵含章介绍这些客人。
常宁凑近赵含章悄声道:“这是安成县陈氏,他们家开有书铺,是汝南郡算得着的书商。”
赵含章瞬间了悟,再看向来人时笑容便多了两分,“陈公子现住在坞堡里,还是城中?”
陈州道:“陈某哪有那样的荣幸住进坞堡?所以现在城中客栈落脚。”
“哦?是哪家的客栈呢?”
陈州见赵含章不提让他进坞堡居住的话,不由失望,浅笑道:“平安客栈。”
“这个客栈挺好的,他家的羊肉做得不错,”赵含章笑道:“待有空,我请陈公子吃羊肉。”
陈州又不少赵含章那顿肉,他四处看了看,好奇的问道:“西平县有这么多新犯事的犯人?”
刑罚中有一种刑叫舂刑,就是罚犯事儿,但事儿又不是很大的犯人来舂米和磨粉。
磨坊一般就安排在县衙旁边,陈州见识也算不少,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县衙磨坊。
赵含章自然不能让人觉得西平县治安不好,笑道:“这些都是我家中的长工和军营里的士兵。”
她道:“西平县无犯事之人,这地方就空下来了,我觉得太浪费,所以就让士兵们来此舂米和磨粉,百姓也可以来此磨东西。”
陈州:“赵女郎果然心善,西平县能得女郎做县君实乃百姓之福。”
赵含章谦虚了一句,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