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想走?”霍骠满脸戾气,逼至她眼底,“你真以为我会放你走?”
沉拂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,不敢置信自己当真生出了寻死的念头。
脑袋沉甸甸,有些懵,用力摇了摇头,理智告诉她,这个是危险的信号。她喜欢霍骠,霍骠也喜欢她,他俩之间只是暂时出现了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,远未至生死决裂的地步。况且沉吞墨还在等着她。自己真有个叁长两短,她哥必定悲痛欲绝。就算是为了兄长,也该控制自己,不能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儿。
另一方面,心底隐秘的角度,藏了一头魔鬼,不断在诱惑她。最近这些日子,沉拂砚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,胸口总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时时夯沉窒闷,连喘口气儿都困难无比。
她再次往楼下眺望。更多免费好文尽在:z ui jile
所有无法排解的抑郁与苦闷,只要跳下去,彷佛就能一了百了。
霍骠冲到楼前,一仰头,与心爱的女孩儿阴暗空洞的目光撞上,一股凉气从心底窜起。
他终于意识到沉拂砚的精神出现问题。
精神病在当时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,在高门大户尤其是禁忌一般的存在。与霍家有通家之好的某户豪门,偏房生的一个孩子查出患有孤独症,父母对外宣称孩子夭折,秘密将孩子远远送走。宁愿孩子死了,都不肯承认孩子心理有病,社会上偏见之重,可见一斑。
一旦传出沉拂砚精神方面不正常,就算是在这件事儿上最纵容霍骠的patrickgrenville,也会坚决反对他娶沉拂砚。
他是可以不顾一切与沉拂砚结婚。但一个被夫家所有人排挤、讳忌的媳妇,能有什么体面可言?连他俩日后生出的孩子,也可能遭到毁谤,甚至影响他/她一辈子的嫁娶和前程。
霍骠阖了阖目,“砚砚,”近二十米的高度,他说的话清晰无比地传入沉拂砚耳内,声音响亮却不高亢,反而十分醇厚、柔和,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,“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吞墨?过几日我陪你去美国探望他。”
“我哥?”沉拂砚散涣的视线渐渐聚焦,“真的吗?你愿意这么做?”语气惊疑不定,显然不信他,却无法自控地带着渴盼与雀跃。
地面正对着沉拂砚的位置已经铺设了大量泡沫板之类的缓冲物,连几床厚重的被子都被搬出来使用。
不过这些只是作为障眼法和最后的保障。
包括苏格拉瓦在内的数名保镖身上绑着安全绳,早就从底下一层的阳台攀爬到顶楼防护栏下方,与沉拂砚仅一米多的距离,伸手就可以捉住她。他们没有轻举妄动,悄无声息地藏匿着。一是沉拂砚不一定会跳,贸然出手怕惊吓着她;二是这些人身手虽好,在空中总是存在一定风险,事关老板的心肝宝贝儿,没得到霍骠明确的指示前,谁都不敢自作主张。
霍骠朝几人打了个手势,看上去像在跟沉拂砚招手。他佯装听不清沉拂砚的话,“砚砚,你声音有点儿小。我现在上楼,咱们慢慢谈。”抬脚迈上廊前的台阶。
顶层阳台上除了沉拂砚,还有吴淑芳等人,之前都在苦口婆心地哄劝她。霍骠没回来之前,众人六神无主,唯恐沉拂砚有个闪失,大伙儿集体吃挂落。霍骠真出现了,他们的心情非但没有得到放松,一个个面露忐忑,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。
沉拂砚见到霍骠,更是像只小刺猬似的绷紧身体,竖起周身的防备,手不自觉地摸向护栏外缘。
霍骠在沉拂砚五步之外主动停下,还没有佣人距离她近。他摆摆手让其他人出去。
“宝贝儿,”霍骠屈膝半蹲下来,与她平视,“又生哥哥气了,嗯?”
沉拂砚体力不支,跪坐在大理石砌的围栏上头。旧时的阳台围栏是有台面的,很宽敞,可以摆放花盆绿植。
霍骠姿势懒散,两手随意搭在膝上,悠闲从容的态度极大地安抚了沉拂砚紧张的情绪。她咬了咬唇,眼眶一酸,滑下泪来,“我不开心。”
“嗯,”霍骠点头,侧额看着她的眼睛,目光专注而缱绻,“怎么样才能让我的砚砚开心?”
沉拂砚脸上再次露出怊怅若失的表情,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小手按着心口的位置,“这里,好像塞满了东西,很重,很难受……不知道,怎样才会好些……”
霍骠喉骨抽动,缓缓呼着气儿,“那砚砚希望我做什么?”
沉拂砚低下头,细长的双眉蹙起,“可不可以别再关着我?”掀眸瞥了瞥大门的方向,“我要出去。”
霍骠眯起眼。自己不想带她出去吗?他只是不允许她独自外出。他多次询问沉拂砚要不要陪她出门逛逛散心,她都满脸不耐烦,不是没心情就是身上不舒服。她不是要出去,她要的是自由来去的权利。
然而经历过上一回的出逃,霍骠怎么可能松口?“可以。”他眼神很冷,语气却十分温和,“还有吗?”
沉拂砚睫毛一颤,“我想上学念书,”将头垂得更低,不敢看霍骠的脸,“我、我想和我哥在一块儿。”
她眉眼低垂,没看见霍骠刹那间变得极其可怕的神情。
一转眼,霍骠又恢复和颜悦色,“成吧。”很无奈的样子。
沉拂砚难以置信地抬头。
“你真的肯放我走?”她一边说,一边摇着脑袋,无法相信是真的。
“最多四年。”霍骠慢慢站起身,居高临下注视她,“四年之内你还毕不了业,那就回家,转学到这儿的大学,跟我住在一起。咱们结婚,生孩子。”
四年,应该可以修完必须的学分。况且四年的时间,什么都可能发生,也许到时候她哥会陪她一起回国;她和霍骠之间的问题也不复存在;二十叁岁成家生子,好像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……归根结底,人对未来较长一段时候后发生的事儿,容易产生一种局外人的冷漠心态。
沉拂砚丝毫没意识到,霍骠已经将她的注意力从猜疑他的话是真是假,成功转移到重返美国继续学业之后的安排。
而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松弛的,不设防的状态。
霍骠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。
沉拂砚根本没在意。
下一秒,肩头一紧,被人从后面摁住。
她一瞬间汗毛直竖,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,霍骠一个箭步猛扑上前,伸手揽着她的腰肢,将这小祖宗从护栏抱下来,狠狠扯进自己怀内。
沉拂砚颈后椎骨一疼,被他铁钳似的手指紧紧捏住,身不由己地高仰起脸。
“你想走?”霍骠满脸戾气,逼至她眼底,“你真以为我会放你走?”
沉拂砚脸色惨变,“霍……你、你又骗我……”
骗她?霍骠咬牙切齿,他恨不得吃了她,“你已经离开我两年,你他妈还敢走?”胸口一起一伏,死死遏捺着火气,“别说四年时间,四个月,四天,四个小时,都不成。你是我的,这辈子,你都休想再离开我身边儿半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