途经一处破庙歇脚时,无意间在土泥菩萨身后发现了一个烧得不醒人事的孩子。巧的是那孩子是个女孩,且恰与二女儿一般年纪。
“战乱之年,荒山野骨不知多少,又有多少是被亲人视为累赘而丢弃,她的父母……”
“老爷,你说什么胡话,战乱逃难而丢下生病的孩子,那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。父母子女的缘分全是天注定,她是我们的女儿,她的父母就是我们。”叶氏道。
这是老天爷的安排。
二女儿刚走,老天爷就送了一个女儿到他们身边,所以上天注定他们本该就是一家人。
良久,他轻轻点头,“你说的没错,这是天注定,我们就是她的父母。”
……
一夜无梦, 万物朝阳。
举人巷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来来往往,市井的喧闹总是来得很早,虽不如王府深宅之内那么幽静, 却别有一番烟火气。天明之后蝉儿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,你方唱罢我登场, 一时半会难以停下来。
多乐端着净水进门, 见谢姝醒了之后, 轻轻推木窗推开,然后支起撑架, 一边侍候她洗漱穿衣,一边说着今早发生的事。
左不过都是一些家常, 东家的老爷昨晚上起夜摔了一跤, 或是西家的夫人一早就出城去烧香拜佛。零零总总的鸡毛蒜皮, 听着都是平日里认识的那些人, 事情虽然琐碎却能知道不少信息。
“奴婢特意去看了, 那苏家的公子今早没去学堂。想来那苏夫人把话听进去了, 思量着给自己的儿子请先生上门呢。”
谢姝端坐在琉璃镜前, 不甚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, 抬了抬半耷的眼皮,漫不经心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琉璃镜中的美人宛若初绽的花,灼灼而慵懒。许是在王府没睡过好觉, 回来睡到这么晚起还觉得没什么精神,她此时看起来像软了骨头的妖精一样, 透着夺人心魄的美。
多乐执着木梳的手停在半中, 眼中全是惊艳之色。她跟着二姑娘识得许多字, 也读过一些书,书中说有女如斯夫复何求, 二姑娘未来的郎君必定和她一看到二姑娘就心生欢喜。
张阿嬷说二姑娘如此容貌,举人巷是留不住的,还说二姑娘瞧着就是个大富大贵的面相,日后定是要嫁入高门荣华富贵一生。
她想,二姑娘心性好,日后无论嫁给谁,一定都会过得很好。
“姑娘,您今日要梳个什么发髻?”
“随便梳个清爽的就成。”谢姝又打了一个哈欠,眸中水气氤氲似秋湖映月。
多乐又看痴了眼。
叶氏一进来,看到就是她对着谢姝发呆的模样,当下莞尔。
“你成天看你家姑娘,怎么还像看不够似的。”
“夫人莫要笑话奴婢,实在是二姑娘长得太好看,奴婢一时情难自禁。”
情难自禁是这么用的吗?
谢姝失笑,看着镜子里慢慢出现的叶氏。
叶氏也在看她,细细端详,从眉眼到鼻唇,最后一声感慨,“我家娇娇这般模样,可惜落在我们这样的人家,若是生在高门显贵,该是何等耀眼。”
“娘。”她眼中的笑意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认真。“这辈子能当您和爹的女儿,已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。”
若不然,她怕是早就死了吧。
一缕孤魂而已,飘到哪哪里就是根,既然上天让她成了谢家的女儿,那她这辈子就是谢家的女儿。
“你这个傻孩子。”叶氏说着,接过多乐手中的梳子,仔仔细细地替女儿梳着头,“一晃眼,你都到了嫁人的年纪。娘不图别的,只盼着你嫁个知心如意的郎君,这辈子顺遂无忧。”
她没说这段日子自己的担心,担心女儿容貌太盛入了那王府世子的眼,不得不为人妾室,往后人生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。
这样的担心一直持续到女儿归家,如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,她的心却还没有完全放下,全都是因为王府的那些赏赐。
她先前没有深想,昨夜里半夜醒来猛地一个激灵,越想越觉得不对。一大早她就拉着多乐细细过问,才知好些东西只有她家娇娇有,别的姑娘都没有。
当娘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,她也觉得她的娇娇讨人喜欢,一时安慰自己是因为女儿入了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的眼,讨了两位贵人的欢心,所以才被另眼相看,一时又害怕两位娘娘存了不一样的心思,心中难免忐忑。
她一个眼神过去,多乐识趣退出去。
“娇娇啊,你在王府可与世子说过话?”
谢姝一愣,尔后明白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