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荡荡离开时,隐素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谢弗的对面。
她也是没有料到,赵熹和柳夫子二人一唱一和,一个说她既然会书琴,应该通棋画。另一个说想见识见识她的棋风,便有了这让她避之不及的局面。
两位师兄摆明是想让她出一出风头,却不知她心里的苦。
对面坐着的男子白衣墨发神清骨秀,静如冰壶玉衡,动若轩然霞举。其目净如湖,似有明月在湖中幽幽潜伏。
不是病了吗?
怎么这么快就好了?
黑白分明的棋局,谢弗执黑子,她执白子。
那黑曜石的棋子在透骨寒玉的手指映衬下,分外的润泽深沉。随着对方将黑子落下,似有什么东西击打在她的心上,她心口莫名一窒。
梦里那个疯子就是用这双一模一样的手捏着她的下巴,按着她的唇。那么的恐怖阴森,又有种诡异的暧、昧。像是渗了毒的蜜糖,让人胆战心惊之余,又生出不应该有的错觉。
幸亏只是一个梦,若她是在谢弗眼皮子底下换了一个人,只怕是这位世家出身的玉面公子会被自己吓到心疾复发。
有清风拂过,带来淡淡竹香。面面而坐的男女一人白衣重雪,一人红衣浓艳。远望青竹滴翠,红白相间,说不出的色彩和谐,道不尽的意境如画。
顾兮琼她们赶到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。
那红白相得益彰,如雪如梅。
“傅隐素,她竟然和谢世子一起下棋!”
“我们好心好意去请她,她倒好,一声不吭自己回来了,合着是耍我们玩,简直是欺人太甚!”
有些人本就心里憋屈,此时看到隐素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,更是觉得被羞辱。尤其是隐素的对面还坐着她们心中的男神,自然是一个个眼睛都红了,恨不得用嫉妒的刀将隐素凌迟。
这个傅隐素真是太过分了!
赵熹和柳夫子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匆匆而来的这些人,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。棋局黑白分明,虽没行几步却以看出白子的发力不足。他们看着那明显在纠结的少女,皆是眼神微妙。
难道师父没有教过小师妹下棋?
隐素小脸皱着,犹豫着将方才落下的棋子撤回。
众人惊愕。
她竟然悔棋!
谢弗抬眸,眸色依旧清如镜湖。
很显然,他应该也没想到隐素会悔棋。
哪怕他的眼神十分温润柔和,隐素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。原因无它,还是因为他和梦里的疯子长得一模一样。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,仿佛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。
所有人都震惊时,林清桥夸张的笑声十分突兀。
无论换成哪个人能有机会和益之对弈,无不是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展现自己的优点,哪里会做出悔棋这样的失礼之举。
偏生傅姑娘不仅做了,而且还一脸的无辜。
这位傅姑娘可真是太有意思了!
“小师妹,你这棋不会也是师父教的吧?”柳夫子老脸都红了,他还想着让自家小师妹再次一鸣惊人出出风头,谁能想到小师妹居然是个会悔棋的臭棋篓子。
赵熹也是一脸复杂,对自家小师妹的行为有些没眼看。
“不是。”隐素摇头,“师父没有教过我下棋,我是和山里的猴子学的。”
老僧人常在山中静坐一人下棋,山里通了人性的猴子学着人的样子坐在老僧人的对面,抓耳挠腮地落子又悔。小女童就蹲在猴子身边,被猴子着急的模样逗得咯咯笑。
记忆如同一幅画卷,慢慢展开出让人怀念的过往。一幕幕出现在隐素的脑海中,如同她亲身经历。
“哈哈哈…”林清桥笑得直不起腰来。“和猴子学的,和猴子学的……傅姑娘你可真是处处让人意外。”
赵熹和柳夫子也有几分忍俊不禁,心下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。
幸好,恩师的英名没有受损。
早知小师妹棋艺如此不佳,他们也不用费这番心机,没得让小师妹失了面子。
谢弗镜湖般的眼中荡起微微的鳞波,温润之中似乎也有淡淡的笑意。如同暖玉升烟美不胜收,令人沉醉其中。
隐素心下惊艳,暗道这位谢世子其人如玉,当真是人间美好,不愧是崇学院之光。如果入梦的是这位世子爷,那该有多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