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的安静,姜觅却是不怕。她看着萧隽,萧隽也在看她。四目相视,犹如泉水与冰的际遇。一个清澈灵净,一个寒凉空寂。
半晌,萧隽动了。
然后姜觅便看到一块玉佩递过来,玉佩质地为白,透且润,上面刻着蟠龙闹海,一看就是皇家之物。
“他日我若事成,姑娘尽可拿此玉佩来提条件。若我事败…”
如果他事败了,相关之人撇清干系都来不及,报恩之事也就不必再提。
“如此,玉佩我就收下了。夜路崎岖,王爷保重,走的时候不必和我道别。”
黑夜让一切感官变得灵敏,当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消失时,姜觅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,握着那枚玉佩慢慢闭上眼睛。
翌日她正吃早饭时,秋莹过来了。秋莹是来替孟姨娘传话的,提醒她别忘了明日去谢府赴宴的事。
姜觅记起原主之所以闹节食,不仅是因为受了德章公主的刺激,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在谢老夫人的寿宴之上惊艳众人。
秋莹前来一是为提醒,二还带来了孟姨娘的叮嘱,叮嘱她出门在外一切以和为贵,切记处处让着姜晴雪。
这话若是原主听了,无异于拱火,便是原本没有的心思也会被勾起。所以当姜觅脸色不好看地去找姜晴雪时,离开之后并未走远的秋莹这才放心回去禀报孟姨娘。
姜觅到晴光院的时候姜晴雪正穿着一身新衣,对着镜子左右端详。
“二姑娘这一身真好看,大姑娘再怎么穿金戴银也比不上。我若是大姑娘,明日定然不会去赴宴,免得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,平白又招来一肚子的气。何况大姑娘连着胡吃海喝好几顿,也不知道新做的衣裳能不能穿进去?”说这话的是姜晴雪的丫头。
姜晴雪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,心情越发不错。“我那位好大姐的性子谁不知道,她哪里会错过和谢大公子见面的机会。”
谢姜两家是世家,余氏一直想和谢家联姻,看中的正是谢府的嫡长孙谢斐。谢斐自小文采斐然,更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,在世家子弟中极为出众,也是姜晴雪的意中人。
那丫头又道:“大姑娘也是的,谁不知道谢大公子根本对她无意。上回她故意在谢大公子面前假装头晕,谢大公子生怕被她沾上躲了过去,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,简直是丢人现眼。”
姜晴雪想到那日的情形,眼底隐有几分快意。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,吓了她一大跳。她还以为自己眼花,接下来就听到最不想听到的声音。
“你们主仆可真有闲情逸致,竟然在背后说我的坏话。”
姜晴雪目光凌厉地看向守门的下人,这些人为什么把人拦住?她却是不知道,门口的下人原是要通报的,但子规的一句话让她们闭了嘴。
子规说:“挨一顿骂十两银子,干不干?”
干!
不干是傻子。
所以姜觅才会长驱直入。
她双手环胸,眼神微睨着无比挑剔地打量着姜晴雪的新衣和新首饰,目光中全是看垃圾一般的嫌弃。
姜晴雪难看的脸色在镜子中一览无遗,不止是因为姜觅的突然出现,还因为两人显现出来的区别。与姜觅繁复精美流光溢彩的头饰相比,自己的新首饰被衬得庸俗而又无华。
姜觅近前一些,娇容玉色更加清楚地映在镜中。“我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,明日我去谢家赴宴穿戴的是什么。”
“姜觅!”
“你看看你,怎么大呼小叫的。那些夫人不是说你性情怡然淡雅知礼吗?我怎么瞧着你火气太大,难不成是装不下去了?”
姜晴雪的脸色更加难看,死死捏着手中的木梳。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只觉得眼前之人比过去更讨厌。
可能是忍得太久,已忍无可忍。
她磨着后槽牙,“我已经看到了。”
姜觅仿佛感受不到她的火气和愤怒,犹在那里对着镜子照。“看到了就好,那些个羡慕啊嫉妒啊放在心里,千万别表现出来。”
“谁羡慕嫉妒你?”
姜晴雪就不明白了,徐家早已失势,姜觅又不得父亲和祖母的欢心,哪里来的脸觉得会让别人羡慕嫉妒。
“你啊。”姜觅伸手一根手指,指向她。“你羡慕我长得比你好看,嫉妒我比你有钱。”
姜晴雪只觉一口腥甜堵在喉咙,气得差点吐血。
那丫头气不过,“大姑娘这话莫不是反的,谁不知道大姑娘你最是嫉妒我家二姑娘,也不知道前几日是谁闹节食,不就是因为嫉妒我家二姑娘身段好。”
“我不过是闹着玩,谁说我是嫉妒姜晴雪了。”姜觅啧啧两声,“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瞎,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姜晴雪比我好看。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,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比姜晴雪好看多了。”
原主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如姜晴雪好看呢?
后宅之中的算计太多,富贵荣华、男人的宠爱还有人心。对于一个还未形成自我意识的孩子来说,若是身边的人都说自己长相不如人,那么她一定会对此深信不疑,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根深蒂固。
这偌大的侯府,尽是眼盲心瞎之人。
“姜晴雪,你真的觉得你比我长得好看吗?”
字字如巨石,砸在姜晴雪的心上,堵得她险些喘不上气。
小时候她听多了夸奖的话,真以为自己处处都比姜觅强。长大后出的门多了,见的人也多了,听到不一样的话也多了。相熟的人都说她比姜觅好看,她却不止一次从陌生依誮人私底下的议论中知道,原来在很多人眼中,姜觅才是真正的美人。
“世家高门重女子品性,而非容貌。”她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想的。姜觅的名声不好,在那些世家夫人的眼中,她的言行举止才是一个侯府嫡女该有的样子。
姜觅不以为意地一笑,“你少拿这样的话来堵我的嘴,承认我比你好看会死吗?”
不会死,但会怄死。
“你好看,这总行了吧?”
“这还差不多,以后你都要记住,我比你好看,还比你有钱,你和我比真是差太远了。”
姜晴雪气得表情都快崩了,她以为姜觅这就完了。谁知道姜觅临走之前指了指她身上的新衣,道:“你这身衣服和我撞色了,你最好是再换一身。我倒是不怕和你撞衫,毕竟谁丑谁没脸,我是替你着想。”
太欺负人了!
姜晴雪气得浑身发抖,她凭什么相让?姜觅不让她穿,她还就偏穿了!她还就不信了,自己还能被姜觅比下去。
她目光如刀地看向门外的下人,那俩人吓得跪在地上。一个说她们拦不住,一个说姜觅威胁她们不许出声。
原主性情之恶劣,阖府上下皆知。
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,姜晴雪才更生气。
守门的两人挨了一通训斥,面上瞧着一片惶恐,心里早已被十两银子烫开了花。晴光院一等的大丫头才有半两银子一月,她们这样的三等丫头一月只有两钱银子,赏钱几乎没有。整整十两银子,她们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五六年。何况她们又不是背主,不过是拦了没拦住而已。在姜晴雪没看到的时候,她们对了一下眼,眼中各有欢喜。
这顿骂挨得真是太值了!
……
姜觅出晴光院不久,不经意往远处一望。
余氏正带着婆子丫头,一脸喜气地往这边而来,在看到她之后犹如变脸一般,满面春风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的郁沉。
走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