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是我的人。”徐竞骜瞥向呆若木鸡的乔茂,“你别再痴心妄想。”
“埠鲁克隆是这个城市犯罪最严重的辖区。单是布姆沃街,今年迄今为止,根据警察局的记录,有21起枪击事件,19名受害者被击中。”
“你孤身闯进去,为什么?”
“为了一个留学生?黑发黑眸,肤色雪白,高个子,二十岁出头,生得特别漂亮,嗯?”
“他被流弹击中,当日就死了。”
“你知道他是谁?还是想要弄清楚,他是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?”
一个又一个问题把乔茂打得措手不及。
一迭照片迎面掷过来。
她吓了一跳,摔回床上,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,痛苦地呻吟起来。
徐竞骜视若无睹,慢慢踱到窗边,“仔细看看。我也想知道,跟你鬼混的,到底是不是他。”
落嗓在“他”字的时候,彷佛被他含在舌尖儿绕了一圈,再徐徐吐出,轻缓,悠长,隐约有些无奈,与方才轻描淡写地谈论男子中枪,身死,截然不同。
个中缠绵之意,连乔茂都听出来了,她一愣,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。
“不是连命都不要,想知道死的是谁?还不快看?”徐竞骜不耐地催促。
乔茂回过神。她原先不知道布姆沃街这么危险。
如果早知道……
就算一早知悉,她还是得设法进去。她会更小心,但让她呆在家里坐等消息,未知的恐惧会将她逼疯。
瑟抖着手捡起一张照片,深呼吸一口气,才把目光慢慢投在上面。
眼角滑落一串泪,又翻起其他的,浏览一轮,乔茂嘴角渐渐翘起,突然扑到枕头上,大声地又哭又笑。
“看来不是他。”徐竞骜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,低啧一声,失望,又是意料之中,“也是。你往常是见惯了美人的。这样的货色,怎么可能勾得你昏了头,做出不知廉耻的丑事。”
凭良心说,照片上的人肤色白皙干净,三庭五眼比例堪称完美,属于不需要细品,就能直击感官的俊美。否则,对东方人有些脸盲的grocerystore老板不会印象深刻,惋惜不已。
徐竞骜如此不屑一顾,除非他见过比这个男子出色得多,令他相形见拙的人。
这样的人,不论男女,乔茂这辈子只认识一个。
“杏眼,弧形稍长,眼珠子不大,但特别黑,纯黑,非常清透漂亮;鼻梁很挺,中部有微微上隆的驼峰;唇薄,嘴角略翘,看人时总像在笑。”勾人的狐狸精。徐竞骜扯了扯唇角,又不禁切齿。
这人怎么荤素不忌,什么脏的臭的,都往床上拉?找到他之后,要拘着些,不能再放纵了。再不肯听话,就直接关起来得了。受些磋磨,再硬的骨头,也能软下来。
“你认识柳姝。”乔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过于震骇,神情反而诡异地平静。
一个怪异的猜测浮上心头。
徐竞骜不可能只为她的事大费周章。倘若他对她有猜疑,有不满,会将她叫到跟前直接询问。她不敢,也没有本事当着徐竞骜的面撒谎。
而且他来得太及时了,彷佛对这个街区十分熟悉。
那迭照片,有死者生前的,有案发当日的,非常清晰详尽,不可能是偷拍,像是从警方拿到的第一手资料。
与乔茂这个被家族当成联姻工具养大的娇小姐不一样,徐竞骜自小被父亲徐戎作为继承人培养,早已掌握了家族部分权柄。他拥有的资源,他能做的事,是乔茂无法想象的。
“蠢货。名字是假的,学校也是假的,他不是那儿的学生。”无论是告诉他的,还是跟乔茂说的,都是假名,学校倒是同一个,照样是胡诌,里面根本没有他这个留学生。
根据他平日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,必然不会是美籍华人,或外籍华裔。
徐竞骜心底隐约有些绝望。
他们的祖国正在腾飞。
风起于青萍之末。此时此地,身处异国他乡,自己能做的,其实很有限。
如果他已经返国,没有一点儿可供追索的真实资料,事情照样棘手。
乔茂跟那个人的来往是偷偷摸摸的,见不得光;自己与他,更有避人耳目的必要。
我国古代早有断袖分桃之说,有关同性恋的历史记载很多。但在古人眼里,普遍将同性恋看作一种个人爱好,并不涉及婚姻,也就没有什么好坏的说法。
往前几十年,同性恋被国内外斥为疾病和罪恶,深植入国民的价值观中,甚至一度被称为西方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方式,人人谈同性恋色变。
最近这些年,国内才开始出现为同性恋正名的声音。官方将同性恋从疾病目录中去除,并慢慢地不再对单纯的同性恋行为进行处罚。但普遍民众仍然对同性恋存在很深的误解与排斥。
有些父母为了断绝孩子的同性恋情,不惜将儿子的腿打断;更极端的,把儿子关进精神病院。在他们看来,孩子残了,疯了,都比搞同性恋要强。因为那就是变态,不正常,是天大的丑事。让外人知晓的话,会令家族蒙羞,一家子都抬不起头。
普通人承认自己是同性恋,在当时,是孤勇,也可以说是愚蠢;在徐竞骜这样的家庭,就是不知死活,自毁前程。
徐老爷子疼儿子,对他有父子之情,不至于对他下狠手;他却不敢拿心爱之人作赌。
徐竞骜无法给予爱人婚姻和光明正大的身份,面对他的时候,几乎是以一种诚惶诚恐的卑微态度,处处小心迁就,遑论去怀疑他,调查他。
徐竞骜现在无比后悔,没有在刚认识的时候,或是发现他不对劲的那日,就把他控制起来。
可是,谁又能想到,那样一个人,美得像谪居尘世的仙人,笑起来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,一颦一笑,似明月映夜,清风过林,将他哄得神魂颠倒,无法自拔,到头来,全是谎言。
他是游戏人间的浪子,百花丛中过,打一开始,就不存半点真心实意。
二人在一起的四个月零十二天,原来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刻骨铭心,魂牵梦萦。
“他是我的人。”徐竞骜瞥向呆若木鸡的乔茂,“你别再痴心妄想。”
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,那徐竞骜在这里干什么?
乔茂于心如死灰之中,又生出无尽的恨意。
她恨自己六根不净,心存妄念,既舍不得荣华富贵的体面生活,又向往虚无缥缈的火热情爱;
她更恨徐竞骜不留情面,将丑陋的,血淋淋的现实揭开在她眼前,让她意识到,她以为的金风玉露一相逢,不过是那人心血来潮的逢场作戏。
柳姝。她午夜梦回遐想了无数遍的名字,无数遍的人,原来都是虚假的。
她仍然没能对他产生怨怼之情。
心心念念,只余满腔缱绻。
他凝视她时如水的眼波,他轻吻她时低沉磁性的呢喃,他把她按在酒店落地窗的玻璃上,修长强壮的身体从后面压向她,胀硕硬挺的性器,像头贪惏无餍的巨兽,迅猛无比地不断进出她的身体,将她整个人填满,一次又一次送上极乐的高潮……
乔茂眼睛通红,咬了咬唇,抬头,冷笑着直视徐竞骜,“他是你的?你知道他在哪儿?”
这是她第一次对徐竞骜出言不逊。
徐竞骜并没有被她激怒,神色平淡,“出国念了两年书,长本事了?不止学会玩儿男人,还学会了顶嘴。”他转过身去,不再看她,“你我的